介绍·图景
苏轼(1037~1101)?字子瞻,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人。北宋著名文学家,唐宋八大家之一。苏轼是继欧阳修之后北宋文坛的领袖人物,将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精神扩大到词的领域,开创了与婉约派并立的豪放词派,对词的革新和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作品现存《东坡全集》《东坡乐府》等。
辛弃疾(1140~1207)?豪放派爱国诗人。字幼安,别号稼轩,南宋历城(今山东济南)人,作品有《稼轩长短句》等。其词题材广阔,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词。风格沉雄豪迈又不乏细腻柔媚之处,大大开拓了词的思想意境,提高了词的文学地位。
由于辛弃疾受到苏轼词风的影响,继承和发展了苏词豪放的风格,故后世又将二人并称为“苏辛”,共尊为豪放词派的代表。
北宋是个有着内忧外患的朝代,国内政局动荡不安,辽与西夏又常常侵犯边境,可北宋统治者消极防御,妥协苟安。苏轼做官不久,就因主张改良政治、积极备战而得罪了宋神宗,最后只好离开朝廷到地方任职。面对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失意的苏轼只能让报国之志郁积在心中。宋神宗熙宁八年,做密州知州的苏轼在郊外打猎,心中的忧时报国之情一时被触发,于是他尽情挥洒,写下了他创作生涯中的第一首豪放词。
江城子·密州出猎
苏轼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词首句陡起,“老夫聊发少年狂”,作者用一“狂”字笼罩全篇,以抒发一腔狂放之气。“左牵黄,右擎苍”指打猎行为之狂放,“千骑卷平冈”指打猎声势之狂放,“为报倾城随太守”指打猎气氛之狂放——上阕牵黄擎苍、千骑围猎、百姓随观、自比孙权,将“狂放”之状渲染到极致;出猎的雄姿、快意的心情、激烈的场面、紧张的气氛也无不让读者感受到作者那意气风发的精神和壮志踌躇的英雄气概。“酒酣胸胆尚开张”表现胸襟气概的狂放,“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表达渴望心情之狂放,“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展现豪情壮志的狂放——开阔的心胸、豪迈的气概、充沛的体力、迫切的心情以及挽弓射箭的壮举,表现了作者强国抗敌的政治主张,更表达了作者渴望一展抱负、杀敌报国、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整首词昂扬奔放,气势恢宏。出猎的场面、开阔的场景、作者的雄姿决定了该词具有豪迈、奔放的基调。但是作者的这种狂放之态、豪壮之情不能表现在沙场上,而只能见诸猎场。“聊发”两字实际上蕴涵着作者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隐约流露出他空有报国之志却难以实现的不满情绪。被贬谪的苏轼在百无聊赖中,只能借打猎一抒胸臆,直陈己志,期待朝廷能够理解自己,重用自己,让自己能够报效国家。这不能不说是一支英雄的悲歌!
历史的车轮驶入南宋,类似的悲剧又在将豪放词风发挥到极致的词人辛弃疾的身上上演着。辛弃疾出生时,北方已沦陷于金人之手,所以辛弃疾亲眼目睹汉人在金人统治下所受的屈辱与痛苦,这一切使他在青少年时代就立下了恢复中原、报国雪耻的志向。平生以气节自负、以功业自许、一生力主抗战的他,却遭到主和派的排斥和打击,难以在畏缩而又圆滑、嫉贤妒能的官场上立足,最终只得闲居江西铅山、上饶二十年,后忧愤而死。
当翻开宋词,读到他的《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我们就能清晰地看到这位英雄失意的形象。在词中,作者运用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虚实结合的方法,表达自己欲驰骋疆场、杀敌报国的凌云壮志,也抒发了壮志难酬的无奈和惆怅之情,真可谓慷慨悲壮、沉郁顿挫。
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
辛弃疾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词作开篇两句交代写作背景,点明所写都是梦中之事。深陷报国无门的苦闷中,他原本想借酒浇愁,谁知醉后千般思绪涌上心头,即便昏昏睡去,也是“梦回吹角连营”。接着,作者从不同角度描绘了梦中所见——出征前犒劳三军的阔大场面、出征时为将士壮行的威武雄壮的军乐和宏大的阅兵场面、作战中惨烈悲壮的鏖战场景和战胜时功成名就的将士雀跃欢呼的情景,以此尽情抒发了渴望建功立业的壮志豪情。尤其“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一句,是全词的最高潮,也是诗人穷其一生追求的梦想!诗人收复疆土建功立业的愿望、以天下为己任的抱负、渴望功成名就的雄心,都包含于其中。可是南宋朝廷奸佞当道,致使辛弃疾豪情壮志付诸东流。“可怜白发生!”
两首词作均豪放雄健,慷慨激昂,有诸多相同之处,如描写的场面阔大、抒发的情感激烈等,但我们又能读出很大的不同:苏轼的词作感情纵横驰骋,尽情宣泄,直至词末,“西北望,射天狼”,真可谓节奏轻快,音节响亮,一气呵成;辛弃疾的词作前九句酣畅淋漓,气势灵动,自成一体,可末尾结句“可怜白发生”,笔锋陡转,使感情从最高点一跌千丈,吐尽壮志难酬的无限感慨,抒发了报国有心、请战无门的悲愤,使全词笼上了浓郁的悲凉色彩。所以,两首词虽同为豪放之作,但风格上仍有所不同:前者豪放之中显雄壮,后者则是豪放之中见悲壮。
历史的时针指向了今天,我们要感谢积弱难强的两宋,昏君佞臣虽毁掉了无数的英雄,却为我们造就了苏轼、辛弃疾;我们更要感谢两位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失意英雄,是他们一扫晚唐、五代以来萎靡的词风,让豪放词打破传统婉约词的统治地位,使宋词和汉赋、唐诗、元曲一样,成为一代文学之代表,成为我国古代文学桂冠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